在时过境迁的今天,回顾曾经的漫游以及与此相关的某些细节,有点亦幻亦真。佛说“过去心不可得,现在心不可得,未来心不可得。”可是,凡夫的我依然珍藏着许多无法忘怀的记忆。
一
零八年出游的伙伴是多年的网友野兔——一个有思想有激情又极平和的人。她特意抢在孙子出生之前出来陪我,这份真情令我十分感动。不巧的是她一上路就开始发烧,在哀牢山只呆了20几个小时,第二天下午就随站里的车离开了。
网友老山是哀牢山生态站的站长。因为认识了他,我们才有了这次进山的机会。一到那里,我就被大片的原始森林和美丽的杜鹃湖给迷住了,本来说好听野兔的指挥,最后我终于食言,独自留在了山上。
我本是个乘兴而行兴尽而返的家伙,因自己是路盲,总得依赖伙伴,每次出游都不得不收敛性情,尽量地顺从他人。初次尝试独游,几缕不安很快便被痛快淋漓的游兴给淹没了。我每天在生态站周边的山水间留连忘返,夜里一个人坐在密林深处,倾听各种各样白日里听不到的声响,期望有小动物光临……甚至还半是好奇半是冒险地绕杜鹃湖转了一圈。
老山不在现场,担心我玩得太野出了问题,在昆明用电话遥控站里的司机,把我从山里骗了出来——说野兔已经返回昆明了。可是——我赶回昆明时她还在西双版纳。
二
每一年的开始,不在春季,而是在最冷的严冬。
每一天的开始,不在清晨,而是在最深的暗夜。
出发前一天的上午,我在灿烂的阳光中醒来。瞬间的恍惚过后,我的手摸到枕巾上的一小片潮湿。我很少做梦,即使有梦,也多半是山川美景或日常生活的镜像,怎么会突然做起恶梦并且在梦里真地流泪了呢?我一动不动地赖在床上,追忆着清晰又逼真的梦境——
我迷失了,迷失在美丽的热带雨林中。
没有阳光,无法辨别方向。
没有风,闷得透不过气来。
没有来路,亦没有去路,只有脚下的泥泞,走也走不完。
恐慌……疲惫……无处歇息。
困顿中,我看到不远处有几根华美的柱子,心中一喜,快速地奔向第一根。刚一靠,柱子倒了,我重重地摔在泥水里,又湿又凉……我挣扎着站起来,向第二根柱子走去,很小心地靠上去,又倒了,我再一次摔倒……忍着疼痛我艰难地爬起,心想,第三根柱子应该不会倒了吧?结果依然。我伤心又绝望地坐在湿凉的泥水中痛哭……
这个梦寓意着什么呢?当时很是困惑不解。如今想来,孤独无助的困境似乎预示着我的那次迷路,而三根柱子似乎代表着我曾经的三个驴友——川、岳、峰。
梦过,与昔诀别。
前路,必当自立——不仅是旅行,还有余生将要面对的一切。
三
四月初的沈阳极少有大雨。出发前一天的傍晚开始下雨,午夜了还未停歇,我一直听着窗外的雨声担心着。凌晨2点以后睡了一会儿。5点,在叫醒电话的铃声中醒来。6点半,独自把30多斤重的包提到楼下,有点气喘。
车上了高速公路,雨更大了,车窗玻璃上盖着绵绵不绝的雨帘,路面上积水成溪。
到机场时雨停了,但天色仍灰蒙蒙地暗着,气氛压抑。
起飞时,天仍昏暗着。
升高,天色灰白。
再升高,天色灰亮刺眼。
终于跃出云层,阳光抚过机身,照射到机仓里,心里心外顿时明亮起来。
窗下,一片金黄色的山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。
窗外,水气像北方寒冬的雪粒,一缕一缕地横着疾飞。
我盯着平坦宽阔的机冀想,若是能趴在上面接受湿气流的洗礼和冲击,该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呢?
望着窗外的云,思绪弥漫——我在地面时,云朵在天上。天晴,我站在云影之外。天阴,我站在云影之中。我在飞机里,云朵在脚下。一团团形状各异的云,像一朵朵硕大纯白的花。黄色山坡上的每一块云影,都像一个黑色的海子。
四
在哀牢山,我很快就同站里的年轻人熟悉起来。
某一天,在饭桌上,我们有了如下的对话。
生态学博士李小双说,不要说你到过哀牢山了,应该说到过徐家坝。哀牢山太大了, 500多公里长,一直到越南那边呢。
我说,玩透徐家坝周边需要二个月;玩透整个哀牢山需要二年。
众人笑说,按你的玩法,二年也不够用啊……
有人问,你学什么专业的?
我说,内燃机。
众人说,你学错专业啦!
李小双笑说,你应该学生态学,做我这行到处跑。
我说,工作起来就不自由了,只有退休后才能无拘无束痛快地游。
二年多来,哀牢山的许多细微动人之处时常在我的脑海中闪现,那里的山水草木之灵光一直浸润着我的心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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