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第一次静静地和妈妈一起站在这秋天的草地上。妈妈正如以往一样，久久地凝视着草地正中那棵巨大的红叶子已经有些枯黄的槭树。如果是在小时候，我早就雀跃着独自跑到树下，去寻找“飘飘”了。今天，“飘飘”以及关于它的记忆都藏到哪里去了呢？……
那一年已是初秋时节，深绿色的草丛中，深绿色的槭树在秋风中微微地点着头。只有枝头宝石般的“飘飘”是嫩绿色的。我和小伙伴们欢呼着，跳起来去采摘那群绿色的小精灵——飘飘（这是我们对槭树种子的昵称）。然后小心地装进衣袋，争先恐后地跑到高处，抓一把“飘飘”，向下面一扬，于是它们就会旋转着飘下去，仿佛跳伞运动员在表演特技，又像满天神秘的精灵在飞舞。那一转一转的“飘飘”在我们孩子无知的眼神里折射出兴奋的光彩，而我们的欢呼声却打不破妈妈凝视那槭树的宁静。我问妈妈：“这有什么好看呀？”妈妈笑了，良久，她才说：“你长大就知道了……”
现在，早已过了有“飘飘”的季节。满树的槭叶红得像一团火，那些枯黄的叶子就像“火”的金边儿。风儿走过，在槭树上踏出“沙沙”的脚步声，于是一片一片的叶子便跟着悠悠地飘下来，无声地落在草丛里。那草丛也呈现出深深的绿，叶子落在上面好像一幅难懂的画。
正静静地凝视着秋天的妈妈，此刻在想什么呢？是她大半生的坎坷，还是生命中曾有过的辉煌？秋风四起，吹乱她的头发，难道她仅仅在欣赏秋风中落叶的舞蹈么？
我原以为，走出童年的我已经能够读懂秋天，可是面对这个博大的季节，我却又一次迷惑了。那里蕴含的东西，或许应该用整个生命去理解吧？我读不懂秋天，正如读不懂母亲此刻的心情。像多年前一样，我走上前去，对妈妈说：“我还是看不懂，妈妈。”妈妈转过头，我惊讶地发现，自己已经能俯视到藏在她头上的白发了。妈妈微笑着，所答非所问地说：“漾漾，你正在长大呢……”
样子 写于1997年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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