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面不远就是穆尔山径的第一个山口,海拔9700英尺的大教堂山口(Cathedral Pass)。站在大教堂山口,举目四望,昨天独坐暮色时的落寞心情,早已烟消云散,提前一个星期回家的打算,也觉得完全没有必要。视野所及,层峦叠嶂,天宽地阔,心胸也如天地一样豁然开朗。我伸展着双臂,欢呼着。如此美好的时光,怎么可以轻易放弃?既然已经安排了三个星期,就要好好珍惜难得的机会,细细体验独处荒野的每一寸光阴。
从大教堂山口往下,著名的大教堂峰(Cathedral Peak)一直在视线里。在优胜美地无数的岩峰中,半穹顶之外,这座山峰该是最有名的。她的造型很奇特,底部缓缓上升,跟一般的山没有差别,山上长着内华达山脉常见的松树和杉树。但是,顶部一千多英尺,是笔直的光秃秃的岩石,一高一低两个尖顶,如同大教堂的尖塔,这山峰的名字因此而来。
山径把我带到大教堂峰下的一片草原,草原上开着紫色的野花,一池宁静的湖水,倒影着青松,大教堂峰矗立在灰色的天空下。才上午十点半,今天只剩五英里的下坡路,我有的是闲暇。找了一块大石头,我放下背包,背靠着大石头,面向着大教堂峰,席地而坐。
荒野里静极了,我久久凝视着大教堂峰,仿佛能感觉到穆尔先生与我同在。这座山峰是他最钟情的,“多少次我从山坡上、岩脊上、开阔的草原上,惊叹着、仰慕着、渴望着这座山峰!”
经过一个夏天的仰慕和渴望,在他即将随看顾的羊群离开高地的时候,1869年9月7号,一个晴好的日子,穆尔先生独自一人登上了陡峭的大教堂峰,成为有记录的登顶第一人。
“大教堂峰本身,比周围所有其他雄伟的景观,更为奇妙,她是最美妙的天然石殿,造物写在岩石上的布道。”站在高高的峰顶,穆尔先生这样感叹道,“我可以说,这是我来加利福尼亚后第一次进教堂,终于被引领至此,每一扇门都为孤独的崇拜者优雅地敞开。”
穆尔先生生长在一个宗教气氛浓郁的家庭,很小的年纪,就被严厉的父亲逼着背全本圣经。他父亲为他设计的前程是牧师,可他天生长着反骨,受不住荒野的呼唤。1867年,二十九岁的穆尔一人步行一千多英里,原计划过墨西哥湾去南美,去亚马逊河流和大森林。因为一场病,也许是黄热病,不得不放弃宏大的计划。第二年春天,他坐蒸汽船从纽约出发,绕加勒比海,过巴拿马运河,来到加利福尼亚州。1869年夏天,受雇于一个朋友,帮助看顾羊群,31岁的约翰来到了优胜美地。在这里,他找到了永远的家园,身体上的,也是精神上的。
一个半世纪过去了,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,荒野里的时间却如山中岩石一样凝固。我身后的这块大石头,也许穆尔先生曾经也多次坐过。他坐在这里,仰望着山峰,聆听着上帝最直接的讲道,细读造物最美妙的诗行。小小的我,岁月河流里飞逝的我,身心融入这寂静的荒野,攀附着亘古的山峰,感觉心灵与先祖相通,与永恒同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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